每次讀完《荊柯刺秦王》一文,荊柯那深沉剛毅、勇于自我犧牲的英雄形象,就突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。誰不欽佩他“獨提七尺劍,深入虎狼秦”的膽略?誰不贊揚他“圖窮而匕首見”,刺贏政于秦廷的壯舉?尤其“易水送別”一幕,那種義無反顧的氣概,真可以驚天地泣鬼神。唐人駱賓王詩曰:此地別燕丹,壯士發(fā)沖冠。昔時人已沒,今日水擾寒。寫出了后世多少的同感。看來荊柯的確夠得上一個英雄。
然而,掩卷沉思,卻又產(chǎn)生了疑團。刑柯生活在戰(zhàn)國后期,強大的秦國打破了七雄爭霸的局面。統(tǒng)一中國是歷史發(fā)展的必然趨勢,荊柯想要阻撓這種趨勢,無異于峻臂擋車,自取滅亡。他甚至天真地想挾持秦王,得到秦王退還諸侯土地的諾言。司馬遷曾借藺相如之口指出:秦自繆公以來二十余君,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。刑柯還死死抱住“信義”那一套不放,真是白日做夢!再退一萬步說,荊柯果真殺死了秦王,能保住弱小的燕國不被秦滅掉嗎?荊卿是勇敢的,敢愛敢恨,敢于蔑視強暴,但他的行動卻是愚蠢的。這不禁使我想起西班牙的騎士堂吉訶德。
一個人行俠仗義,濟困扶危,夢想單槍匹馬恢復那已死的騎士制度;一個人行俠仗義,扶弱抑強,幻想靠個人恐怖行動來挽救業(yè)已崩潰的諸侯割據(jù)局面。兩人相隔一千多年,相距幾萬里,而“倒行逆施”的做法又何其相似乃爾!還有一種人,推崇荊柯“知恩必報”的精神。陶潛“君子死知己,提劍出燕京”的詩句最能代表這部分人的觀點。知己知己,是最了解自己的人。燕丹了解荊柯嗎?實際上正是燕丹派遣一介勇夫秦舞陽為副,’迫使荊柯提前出發(fā),因而播下這次行刺失敗的種子。燕丹之所以百般禮遇荊柯,無非是籠絡(luò)他,讓他死心塌地替自己報秦王“見陵”之仇,保住燕國的宗廟社稠o如此看來,荊柯算不得英雄,他既不能順應(yīng)歷史潮流的發(fā)展,又不能“擇善而從”,他只是個被燕太子丹收買了的刺客,一個地地道道的刺客,一個令人惋惜的悲劇性人物。